葛爱平: 难忘这一代人的风华

　　直播车3月8日讯 这几天，人们在回忆迟尚斌，这个72岁的前中国足球人，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中国足球。

　　迟尚斌的足球生涯闪光点很多，但我以为他最高光的时刻，是他和他的那一代国脚们把中国的足球迷们从个人的业余爱好，带入了举国关注甚至欢腾的境地。他们这一代人的风华，永远难以忘记。

　　那是1981年开始的第12届西班牙世界杯亚大赛区预选赛比赛。

　　回顾一下比赛进程：

　　1月4日在香港，兵强马壮的中国队轻松进入预选赛决赛阶段比赛，首战朝鲜队。

　　那时的朝鲜队，一直以极其凶悍彪横的比赛作风出现在球场，中国队与之比赛，从来不占上风。这一场中国队打得非常勇猛，寸劲也不让，双方90分钟内2比2打平，加时赛中国队黄向东和古广明连入两球，终于以4比2击败了这个骄横的对手。对手输球后一度还表现得不够冷静。

　　中国球迷对中国足球的真正关注，也就是从这一场比赛开始，自后，每一场中国队的比赛，街道上人车稀少，大多数人都围挤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观看实况转播。

　　这里必须多啰嗦一下，那时电视机才刚刚走入少数人的家庭，也只是一台九英寸(还不如现在10英寸的苹果IPAD大)黑白电视机前，前面还要放个玻璃放大镜以放大屏幕，就是这样的小黑白电视机，也不是家家都拥有。

　　中国队4比2勇胜朝鲜队后，人们欢呼地跑上街头，大学里的学生们甚至把被子都燃烧起来点亮夜空庆祝。

　　迟尚斌正是那一场比赛的主力球员，踢中卫位置。

　　接下来，9月24日和10月3日，中国队与新西兰队在北京和奥克兰进行了两场背靠背的比赛，结果0比0和0比1，中国队对新西兰队欧洲式的冲撞踢法很不适应。一度也使得中国队的出线前景蒙上厚厚的阴影。

　　10月18日，中国队出人意料地在北京3比0大胜科威特队，重新点燃了中国队出线的希望。容志行、古广明和沈祥福先后进球，比赛踢得酣畅淋漓，看得人极其过瘾，赛后街道上又是一片庆祝。

　　紧接着在11月12日，中国队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以4比2击败沙特阿拉伯队，左树声、陈金刚、古广明和黄向东在下半时接连打入4球。

　　7天后的11月19日，在同一地点中国队再以2比0战胜沙特队，出线前景突然畅亮了。

　　那时候的沙特队还是一只“沙漠里的小羊”，几乎是任人宰割，以后沙特队迅猛崛起，超过他们的前辈成为亚洲一线队，也是近10年之后的事情了。

　　11月30日，中国队在科威物城踢完最后一场比赛，0比1负于对手，使得后者首先获得亚洲大洋洲赛区两个出线名额之一，率先出线。中国队计算积分和小分，优势在握。虽然还有最后一场沙特阿拉伯队与新西兰队的比赛，中国队作壁上观，但是新西兰队要净胜沙特队5球或以上才有可能将中国队挤走，或者与中国队争夺最后一个位置。想想怎么也不可能，于是中国队决定全队放假，只等着飞往西班牙的航班了。

　　亿万关心中国队的球迷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热切地等待着这一时刻的到来。

　　那时候，中国足球重新加入国际足联不久，之前二十多年一直被排斥在国际足球大家庭之外，没有机会参加正式的国际大赛，友谊赛对手也是少得可怜，对于国际比赛的经验更是乏善可陈，根本想不到在比赛场下还会有暗流涌动。

　　结果，沙特队与新西兰队打了一场令所有人诧异和目瞪口呆的比赛，居然0比5负于对手，一算小分新西兰队正好与中国队持平，两队要加赛一场才能决定谁最后出线。

　　沙特队不多不少正好输了5个球，让新西兰队与中国队平等的争夺那剩下的一张西班牙世界杯正赛入场券。如果他们再多输一个，中国队连争夺的机会也没有了，是不是还有一点良心?

　　那一天电视转播结束后，人们一片骂声，沙特队是弱，但是如此弱不禁风，还是使得对国际比赛“风云”一无所知的善良的中国球迷(我相信也包括迟尚斌和他的国家队教练和队友们)惊呆了，突然发现国际赛场上，并不只是简单的四则运算，还有许多更高级的“计算定律”。第二天，有报纸刊出沙特队门将马尔洛扑点球时，脚故意躲开射来的球的照片，标题是：“马尔洛如此守门”。

　　中国队不得不要与新西兰队进行一场附加赛，以决定谁出线。这是中国队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一，中国队对新西兰队的冲撞踢法极不适应，二，之前中国队认为已经稳出线，因此全队放假，要重新集中，短时间内状态不一定能够全部恢复。

　　中国队不得不紧急集中，为最后的决战作准备，并于1982年1月1日在广州与1981年全国乙级队联赛冠军广东队进行了一场出征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以3比0获胜。

　　1月6日上午国家队乘火车到达香港，当天下午坐飞机前往比赛地新加坡。晚上在新闻发布会上，中国队主教练苏永舜表示，“针对新西兰队的冲撞打法，已经进行了相应的训练，也有了应对计划。”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少人却对中国队此次的前景很有担忧。中国队怕紧逼怕冲撞的问题不是经过几天的突击训练就能改变的，之前中国队与对手的两场比赛1平一负，也处下风。

　　说一说国际大环境。那时候正处文革之后，中国形象走入世界不久，一切都很新鲜，新加坡大多数国民都是华人后裔，对中国队的到来非常热情。7日。新加坡体育协会宣布，中新之战六万张门票已全部售罄。由于中国、新西兰及新加坡各地的足协纷纷订购，向公众发售的门票只有39200张，且每人限购三张。球迷不顾天降大雨，也无视新加坡史上最昂贵的票价，提前一晚就在售票处门外排出数条长龙，正式发售后短短几个小时，所有球票就被一扫而空。

　　新加坡盛况空前，但比赛还没有开始，也时有阴云。

　　8日晚，新西兰队飞抵新加坡，立即要求新加坡足总安排他们次日下午到国家体育场训练。但由于下午到深夜，国家体育场要举行一项宗教仪式，无法满足新西兰队的要求，只能安排在9日晚或10日上午。新西兰队主教练约翰.阿德西德的对此非常不满，认为新加坡足总是在偏袒中国队，甚至威胁要推迟比赛。亚足联秘书长维拉潘代表国际足联向新西兰队提出严正警告，如果新西兰队不按时出赛的话，即作弃权论处。

　　比赛在10日晚正式开赛，那一天国内各主要城市几乎一片安静，人们都聚精会神地围坐在电视机前。

　　中国队的出场阵容是：

　　守门员：1.李富胜

　　后卫：4.林乐丰、5.迟尚斌、2.蔡锦标、12.臧蔡灵

　　中场：20.陈熙荣、6.黄向东、8.左树生

　　前锋：19.吴育华、18.容志行、15.古广明

　　新西兰队虽然在主场击败中国队时送出头球助攻的4号中锋特纳累积两张黄牌停赛，但攻击力未受影响。中国队面对冲撞打法依然是难以对付，擅长的短传推进的方法对新西兰队威胁并不大。

　　苏永舜把古广明换到左路，把新调入的广州球员吴育华放到右路，以期两翼齐飞。但古广明对新位置明显不适应。中国队技术意识最好的容志行因为位置摆得太靠后，年纪已大的他实在无法应付来回奔袭的体力支出，中锋也形同虚设。

　　新西兰队攻势凌厉，屡屡威胁中国队大门。第8分钟，新西兰队9号斯蒂文.伍丁在40米外远射，被李富胜扑出。第11分钟，6号鲍比.阿尔默头球攻门也被李富胜没收。第18分钟，伍丁近门命射，李富胜及时扑住。第24分钟，20号格兰特.特纳对林乐丰犯规被黄牌警告。一分钟后，新西兰队吊球入禁区，中国队后卫与对手争顶时球落在左侧空位。伍丁截得皮球，避过蔡锦标的飞铲后起脚劲射直入大门左角，这一次李富胜鞭长莫及。

　　失球后中国队展开反攻，第32分钟，吴育华禁区外横传，黄向东的射门软弱无力被新西兰队门将里查德.威尔逊轻易没收。第35分钟，古广明对特纳犯规也领到了黄牌。第37分钟，新西兰队10号队长斯蒂文.森默在发任意球的时候拖延时间，同样被出示黄牌。上半场结束，新西兰队一比零领先。

　　下半场开战不到两分钟，上半时尝到甜头的新西兰队再度高球吊冲，特纳高高跃起将球摆渡到右侧。7号中锋跟上直射，球挂右上角入网，二比零。至此，电视机前的人们的心凉了一大截。

　　已没有退路的中国队在第13分钟同时用10号刘成德和7号杨玉敏换下左树生、古广明，全队倾巢而出狂攻新西兰队，一时间打得新西兰队忙于招架，皮球一直在新西兰队门前横飞。

　　刘成德上场后，以其冲击力吸引住新西兰队的防守，为队友制造后上攻门的机会。第29分钟，刘成德在新西兰队禁区前被绊倒，中国队获得间接任意球机会。容志行轻轻一拨，黄向东挥腿射穿人墙挂角入网，中国队扳回一球。

　　之后中国队攻势更猛，新西兰队全面退守，门前风声鹤唳。第37分钟，新西兰队2号后卫格兰.道斯因为用身体阻挡中国队的界外球，也领受了一张黄牌。

　　中国队虽然连续逼得角球和射门机会，但新西兰队门将表现如有神助，接连扑出险球。占尽优势的中国队直到比赛结束都未能再改写比分，最终以一比二落败，遗憾无缘西班牙。

　　中国队主教练苏永舜赛后说：“球队已尽全力了，但应对关键比赛经验不足，放不开手脚，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使得上半场组织进攻的部署落空。下半场两球落后之下，队员们也卸下了心头大石，打得比较出色，可惜未能挽回败局。新西兰队的表现明显比我们好，取胜也是理所当然的。”

　　新西兰队主教练阿西德则对最后20分钟的被动局面心有余悸。他坦言中国队的反攻差点就将新西兰队打垮，“队员们都拼到抽筋了。还好比赛结束了，实在赢得惊险。”

　　比赛的最后结果，令中国的球迷巨大的失望。但是，经过这一次挫折，中国足球在人们心目中的影响并没有消沉，反而因此而提高，并且由此培养出了第一代有着亚洲和世界眼界的球迷群体。

　　这是中国足球和中国体育真正面向世界，走向世界的第一代。

　　这一代的球员们现在都已经70多或近70了，还在足球教练岗位的凤毛麟角，但是这些当时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球员和精典的比赛，依然让人感觉恍若昨日。

　　这是一代人的风华，我们印记在心中。即使迟尚斌离开了，我们也永远会记住他，并表示我们的敬意。